她还说不清……此刻,她久久地跪在父亲的病床前,抓住父亲的手,泪流满面地诉
说道:“爸……您醒醒……您听见我说话了吗?您不是最喜欢我吗?爸……我再不
惹您生气了……我一定去参加学校的党章学习小组……爸,原谅我过去所有的任性
……原谅您这个长不大的女儿……爸……您一定得挺住……为了我,也为了妈妈…
…也为了那些来看您的老百姓……”
马扬一动不动地躺着,还处在昏迷之中。他听得到女儿的倾诉吗?大夫说,这
时候,他是听不到的。但是,这时却分明从他紧闭着的双眼的眼角处渗出了两颗硕
大的泪珠,慢慢地,一点一点地沿着他越发显得清瘦的脸颊和高突的颧骨,在往下
滚动,流淌……
陆军总医院和省医学院脑外科方面的专家教授很快赶到了大山子。在研究对马
扬的抢救方案前,大山子医院的院长一边走一边低声吩咐一位主治医生:“……你
去看看心血管科这会儿谁在?最好是让他们的科主任马上过来给贡书记瞧一瞧这时,
焦来年陪着一位从直升机上走下来的军医匆匆走了过来。院长忙把焦来年拉到一旁,
低声问:”贡书记过去心脏有问题吗?“焦来年一惊:”怎么了?“院长说:”你
先说,他的心脏过去怎么样?“焦来年说:”他的身体壮着哩。每年都查,没问题。
各项指标比我们这些四五十岁的都棒!“院长说:”不能大意,六十出头的人。我
瞧着他今天有点不太对头。你得控制着他一点,千万千万……“会诊最后研究决定,
就在大山子给马扬做手术,请陆军总院的副院长主刀。一直到做完手术,医院主楼
前的空场上还围着不少人。
马扬做手术的时候,贡开宸在手术室门外只待了十来分钟,坐立不安地就找了
个借口上外头奥迪车里坐着去了。院长找到焦来年,悄悄跟他说:“请贡书记上贵
宾室去歇着吧……在车里待着,算怎么回事嘛!”说着,院长就拉着焦来年一起去
请书记。焦来年忙伸手阻止道:“让他自己在外头待一会儿吧……他可能受不了这
场面。这场面让他想起他大儿子。他大儿子牺牲前也接受过同样的抢救,当时他就
在手术室门外等着,等了整整十一个小时,最后大夫告诉他,他们尽力了,但抢救
还是失败了。他可能是怕再经历这样一次结局……他真的不想再承受一次这样的打
击……在他心里,马扬也许比自己那个大儿子还要重要得多……”焦来年说着,低
微地哽咽起来。院长心里一热,眼眶湿润了,深叹道:“唉,好老头……”
这时,从门外的走廊里突然响起一阵阵骚动。有人在外面叫喊着。还有人在跑
动。院长和焦来年都吃了一惊。院长远远探望了一眼,忙说:“是手术室那边出事
了……”说着,就急速向那边赶去。焦来年一把拉住他,恳求道:“”院长,有件
事,你能不能帮个忙……假如真是马扬怎么了,这会儿能不能别告诉贡书记……让
我先把他带走……他的心脏无论如何都承受不起这样的一击……“院长沉吟了一下,
说道:”行。只要你能带得走他,我一定配合你。“
没等他二位赶到手术室,半道上就被一位手术室的护士跑来截住了。那护士气
喘吁吁地说道:“秦副院长请你们马上过去……”护士小姐说到的“秦副院长”,
就是陆军总院的副院长,国内著名的脑外科专家,国家工程院院士。
院长忙问:“马主任怎么了?”
护士高兴地说:“手术成功了。马主任他醒了。他清醒了。”
院长和焦来年一愣,马上高兴万分地向手术室冲去。大约冲到离手术室还有十
来米的地方,他们便听到一个女孩激动万分的叫声:“爸……爸……爸…………”
那是马小扬。他们忙上前制止。马小扬却一下扑到院长的怀里,紧紧地抱住院长,
跺着脚哭喊着:“谢谢伯伯……谢谢伯伯……”
人们簇拥着把马扬推回病房。焦来年便急忙冲出主楼后门,冲到那辆大奥迪车
前,完全控制不住地一把去拉开车门,想把天大的喜讯报告给贡开宸。但没等他开
口,却一下愣在那里了。他看到,贡开宸仰靠在后座的椅背上,合着双眼,竟然不
住地在无声地抽泣着。原来他已经得知手术成功,马扬被平安地抢救过来了。跟随
贡开宸这么多年,焦来年真还没见他如此动情过。焦来年的眼眶一下湿润了。他忙
轻轻地关上车门,以留出一个足够的空间,让老人独自一人找回自己那份应有的平
静和尊严。
过了一会儿——准确一点,应该说“过了好大一会儿”,比如说,十分钟,或
二十分钟后,车门终于轻轻地被打开。这一回是贡开宸打开的。
“来年……”他在招呼焦来年。
焦来年忙弯下腰去。贡开宸的眼圈还红着,低声吩咐道:“……你就不要回省
城了……马上接手大山子市市委书记、市长的职务,暂时把大山子开发区主任和开
发区党委书记的职务也兼上,让马扬腾出一整块时间好好养一养伤。组织部的吕部
长明天会来宣布这个任命。”说到这里,他稍稍地停顿了一会儿,然后,长长地叹
了一口气,似乎有许多的留恋,许多的不甘,许多的期待,许多的感唱,说道:
“来年啊,大山子就交给你了。你要善待这三十万工人。要好自为之。”说罢,奥
迪车就启动了。
( 省委书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