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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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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贡书记,我哪敢跟您使鬼点子啊……”

“你?哼,什么不敢哪!最近大山子开发区工作进展不明显。你自己有这种感

觉吗?”

马扬一愣:“你们那个坑口电厂到底怎么样了?这些日子怎么没下文了?那个

杜光华和赵长林的‘永在岗服务公司’下一步到底准备怎么搞?开发区第二笔第三

笔资金的引人有眉目了吗?开发区内现有的这些经营项目必须做哪些调整?它们的

市场前景怎么样?未来的人关对大山子到底会产生什么样的影响?有人对人关很乐

观。我觉得,还是有许多事情值得我们忧虑的。有人说,人关后,中国有可能成为

世界的制造业基地。在这个世界性的‘制造业基地’里,你大山子到底能占一个什

么样的份额?怎么去争取这个你应得的份额?你现在到底有多少时间多少精力是用

在思考和解决这些问题上的?”

静场。

“马扬,跟你说一句真心话,我期待你的,远不只是搞好一个大山子。我是想

通过你,通过大山子,找到一条把整个k省搞活搞强的路。也就是说,我要在你身

上做一个实验,寻找一个历史性的答案。我们一直说,k省曾经辉煌过。这些年,

它又一步步衰落了。再往远处说,中国在汉唐曾称雄世界,但曾几何时,千百年过

去了,我们却被世界其他强国远远地甩在了后头,受尽了凌辱。所以,这一百多年,

有血性的中国人才一个劲儿地在叫喊,要振兴、要复兴我们这个中华民族……这个

问题一直使我们的心在流血……原因到底何在?我们到底疏忽了一个什么样的关键

问题……这个历史性的答案到底在哪儿……

马扬啊,寻找这个答案,才应该是你真正的用心所在……不要因为我派了个宋

海峰去当市委书记,你就老在那儿耿耿于怀……我老了,许多地方跟不上趟了,最

后的答案,看来还是要靠你们去书写去雕刻在历史这根擎天大柱子上。至于,有那

么几只苍蝇、臭虫、老鼠、黄鼠狼在折腾,打死它们嘛!很简单嘛!“贡开宸一气

说下来,胸口居然都有一点发闷,发热。花白的鬓发间,也微微渗出一颗颗汗珠,

右手的手指尖又一次酥酥地感到了一点发麻。这种发麻的感觉近来常常让他为自己

感到一点担心……

这一晚,马扬又失眠了。深夜回到家,怔怔地在卧室里呆坐了好大一会儿。黄

群在卫生间里替他准备好了换洗衣服,打着了热水器龙头,催他洗澡,嚷了好几嗓

子:“……马扬……马扬,洗澡了!”他都没听到。连小扬都听不下去了,冲进来

吼道:“爸,你是不是要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马主任要洗澡了?”待黄群着急慌忙

地走过来再催时,却看到马扬正面对着一架录音机在发呆。

“洗澡了。没听见!”

马扬不动。

“走啊……水热了。”黄群一边说,一边还想搬走录音机。

马扬这才有反应了:“别动。”

“哎呀,洗完澡回来再听。不就是那段著名的‘马扬语录’吗!”说着便去拿

那盒磁带。马扬一把夺了过来,把磁带放进机器,索性放了起来。房间里立即响起

了马扬的说话声音:“……多年来,我一直以自己是k省人而骄傲,因为k省作为

中国的工业大省,拥有中国规模最大、数量最多的特大型国有工矿企业。可以这么

说,中国早期的社会主义工业化是踩在我们k省人的肩膀头上起步的。而这份家当,

正是我们k省人的父亲和爷爷亲手创下的。作为k省父亲们的儿子,k省爷爷们的

孙子,怎么能让这份家当败在我们这一代人手里呢……”

马扬站了起来,拿起自己的大衣,向外走去。

黄群一愣:“你……你去哪儿?”

马扬说:“我去找贡书记!”

黄群说:“你疯了?你刚从他那边回来,什么事,又去?2再说,你也不瞧瞧,

现在都几点了!你不休息,还不让省委领导休息?你是不是也太过分了?”但马扬

还是大步跑下楼梯去了,径直跑到院子里,大概也觉得自己这样深更半夜地反复找

省委领导未免显得自己太不稳重,太沉不住气,这才突然站住了。这时,黄群跑了

过来,急切地问:“又出什么事了?啊?到底出什么事了?”“没事……”“你又

瞒我?”“真没事。”黄群说:“我那位老同学昨天又打电话来间我们的处境。她

劝我们还是应该向南走一走。她说同样花一份力气耕耘,在他们那儿可能会有几倍

的收获。她说,如果我们不想去深圳,她可以帮我们联系上海、广州、珠海。她说

她爱人两年前在中央党校学习时的同班同学,现在在那儿都是某一方面说话算话的

人了。帮这点忙,一点问题都没有……”

马扬淡淡一笑:“洗澡去吧。”

“马扬……”

“快上楼去。你要着凉了。”

“……马扬,我没有别的更高的要求……只求你给我、给小扬一份安稳的生活

……”

马扬搂住黄群:“……走吧走吧,该洗澡了……”

也许是由于深秋深夜寒意的刺激,也许是因为心中那份始终抹不去的忧虑所致,

黄群一阵阵地颤栗起来,越发地向马扬怀里偎去。马扬感慨地把她全部搂进自己怀

里,用自己的脸颊轻轻地抚摸着她柔滑的头发。

眼下,马扬的确十分困难。他觉得,当前最难的还不在于安置下岗工人。中国

的工人好啊。几十万几百万地下岗,抹抹眼泪,长叹一口气,大部分人也就乖乖地

自己找饭辙去了,真的没怎么给当官的找麻烦,给这档期里的改制工作横加什么不

可逾越的障碍。最大的困难也不在寻找新的经济增长点,更不在于建立现代管理制

度上。这些事只要管事的人观念真变了,真正做到一心扑在企业上,无私,有勇,

又能学会借他山之石来攻自家门前的这块玉,又能不怕失败(他觉得自己基本齐备

了这种种方面的长处),只要假以时日,牢牢依托中国这块无比广阔的市场,伺机

参与国际竞争,是一定能找到企业自身腾飞的基点的。而最大的难处恰恰是内部的

掣肘,是你想干,他不想于;你想这样干,他却要那样于;你用大局的事业标准衡

量成与败,他却在用一己的个人得失权衡进与退;为此,指鹿为马者有之,颠倒黑

白者有之,不敢正大光明地较量,便扯虎皮做大旗,把川剧舞台上变脸的绝招用在

了当官、为人、处世等方方面面,设下种种“绊马索”和“暗道机关”,使你不能

正面站着做人做事,甚至侧身站着还不行,有时还得弯腰屈膝半蹲下身子,勉强蹒

跚前行。算一算吧,有多少能量是消耗在内部的掣肘上了呢?百分之十?百分之二

十、三十、四十?或许更多?更少?谁能给我一道免掣金牌,我宁愿用自己这颗脑

袋抵押在为人做事的“军令状”上!!是的……是的……

贡书记问,那天为什么要对他说假话?我能说真话吗?——宋海峰正站在边上。

贡书记问我,你怀疑宋海峰?我怎么回答?说是?证据呢?说不是?一种感觉,一

种直觉,加上一些“迹象‘,还有一些匿名的举报信,和同样不肯留下姓名的举报

电话,已不止一次地提到了这位副书记。我也怀疑过郭立明。就是从那次由他来通

知我,宋海峰约我在白云宾馆谈话引起的。宋为什么要让郭来通知我呢?这在高层

政治生活中虽然也只能算是一件小事,但无论如何也要算是一件不太正常的小事。

由此,我隐隐觉得他俩关系不一般。而这是一位省委副书记和省委书记的秘书的关

系。在高层政治生活中,他俩之间的关系必须十分正常才行。否则就难以保证党的

机体始终得以健康地发展运作。

要不要把我对宋海峰的一些“感觉”都向贡书记报告?贡书记会认为我纯粹是

据于个人恩怨得失在排斥自己一个潜在的政治对手吗?

我应该完全信任贡这个领导吗?

从数次谈话来看,贡对我“过分”关注大山子“黑窟窿”问题,已经表示了不

满,对我一度想兼任大山子四个一把手的企图,也一直在“鞭打”着。这时,我再

向他申述宋的那些并没十分把握的“问题”,是不是就太“不聪明”了?甚至可以

说太愚蠢了?

踌躇啊……犹豫啊……

马扬,就算是发给你一块免掣金牌了,这节骨眼儿上,你能痛痛快快地一手高

举“金牌”一手高张龙头铡,铡天下一切不公不义之人吗?

踌躇啊……犹豫啊……

就在这时候,马小扬拿着一部无绳电话,大踏步地跑下楼来,气喘嘘嘘地嚷着

:“电话……贡爷爷的电话!”

黄群反快决,先从马扬的怀抱里钻出,赶紧整理了一下自己略有些零乱的头发,

装做无事人似的,转过身去微笑着面对冲到身旁来的女儿。马扬没管那么多,他听

到了“贡爷爷”这三个字,急问:“谁的电话?”,小扬高举着手中的无绳电话,

大声答到:“您的顶头上司,k省一把手,贡开宸同志。”

( 省委书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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