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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过下午六点,时代广场这一带就“灿烂”起来。《乡+村+小+说+网 手#机*阅#读 》各种各样的霓虹灯,都在半
空中流光溢彩,铺排出一条七彩“银河”落人间。这时候,不管你是什么车,警车,
军车,还是持有特别通行证的那种大奔或大奥迪,再想“挺进”五光十色的时代广
场,就难了。为什么?挤满了呗。所谓“时代广场”,其实是一条长四五百米的新
街,坐落在省城近郊的那个经济开发区。三四年前,这儿还“极偏僻”,“极冷落”,
两个村子中间夹着一个办得并不景气的种大养殖场。著名的省第一女子监狱距此也
不远。每每到荒野的冬日,狗的远吠声从高耸的岗楼背后传出,这儿更是人迹罕至。
而现在,女子监狱已经迁走。种犬养殖场那十几幢红砖平房也早已推平。一条高等
级的市内柏油马路从天而降,同时魔幻般地出现了几十家餐馆、商社、宾馆、夜总
会和酒吧茶坊……十几幢商住两用楼拔地而起……各大商业银行的分理处……一些
外国跨国公司的霓虹灯广告,巍然出现在那些七八层、十几层和二三十层高的大楼
顶上。天还没擦黑,各种品牌的名车、新车便从全市全省各个角落蜂拥而至,并从
各餐馆夜总会门前排到了马路中间。所有的包房、高套雅座间,以至大厅的散座全
都客满。马路上只留下窄窄一条通道,供各餐馆夜总会的引领员们在那儿穿梭忙碌。
这些引领员大都是二十岁上下的帅小伙,都穿着滚金丝红边黑呢大衣,大衣上都缀
着金闪闪黄铜扣子,或戴法兰西高筒“军”帽,或戴英伦猩红的无沿扁帽,虽然一
张嘴那话里多少还带着些打工仔的土味,但他们仍然惹得不少人产生一种激情的遐
思:k省这些年国企改革那么艰难,但又怎么来解释这种在不同人心中引发不同评
价、不同人生感受、不同社会结论的“时代广场现象”呢?
是的,从周一到周末,这儿几乎每天晚上都是那么拥挤。嘈杂、兴旺、热闹…
…那么的“蒸蒸日上”。这儿,只有白天是安静的。在清风和蓝天的伴随下,空旷
的大街上匆匆走过一些苗条而矜持的白领女孩,或匆匆走过一些身穿深色西服、年
纪轻轻便断然开始发福的中年ceo们……
这时,在“广场”的中心地段,某豪华酒楼的豪华包间里,宴会还没正式开始。
豪华包间除了设有一个金碧辉煌的餐厅,还设有一个同样金碧辉煌的会客厅,供主
宾们在用餐前叙晤。此刻,会客厅金色丝质面料的豪华型沙发上坐着一些相互之间
都很熟捻的宾客,在那儿潇洒地寒暄着。大约二十分钟后,潘祥民带着秘书来了。
他个子不高,步幅不大,步频也不快,满头雪一般的白发,使他在众人面前不严自
威,一踏进那扇充满欧陆风情的雕花抽木镶钿大门,在场所有的人都不约而同地起
身迎上前去。
张大康显然是今晚的“主人”。他热情地握住潘祥民的手说道:“潘书记,我
以为您不来了哩。”潘祥民随意地把手伸出去,让他握了一下,笑道:“那怎么可
能呢?张老板的事,我怎么敢怠慢呢?”张大康忙笑道:“不敢怠慢的是我们嘛。
当然是我们。来来来,我给您介绍一下,这几位都是我们省里顶级的民营企业家…
…”
“好啊。好啊。”潘祥民继续很随意地把手—一伸向其他宾客,同时又在笑道
:“新兴阶层。新兴阶层。好啊好啊。”
“潘书记,以后别又把我们当革命对象对待喽。”一位稍上了点年纪的老板笑
道。
“我都跟你们‘同流合污’了,又握手又于杯,吃喝不分,今后,谁革谁的命
啊?!”
“来来来,入座。入座。边吃边聊。边吃边聊……”这时,张大康又张罗开了。
前几天,潘祥民接到张大康打去的一个电话,说,省里几位民营企业的“巨子”
听说省委省政府决定要把大山子改建成一个新型的高科技经济开发区,‘非常兴奋
“。很快行动起来,成立了一个松散性的联合投资咨询中心,要在大山子这个新兴
开发区联合投资搞项目,”特聘“潘书记担任该中心的顾问。
“……经请示,省委已同意我担任你们这个投资中心的顾问。”潘祥民端起酒
杯,大声宣布。
顿时掌声雷动。
潘祥民一口干了自己杯中酒后,却说:“稍稍有点遗憾的是,今天晚上我不能
在这儿跟大家一块儿尽兴……”这句话刚说完,席间立即升起一片诧异不解,并多
少有些失落的议论声。潘祥民拿起温热的口巾,轻轻地擦了一下嘴角,解释道:
“不是我不愿在这儿跟大家一块儿尽兴,实在是事先有约。假如一定要追究责任,
也请追究大康先生,因为他今天这个电话打晚了。”张大康忙说:“我做检查。我
一定做检查。但是,潘书记,俗话说既来之,则安之。在座各位虽说人微言轻,也
代表着一方水土哩。您得给在座各位一点面子。”潘样民当即拿眼角扫了一下捧着
酒瓶一直守候在一旁的服务员小姐,示意她给自己的酒杯满上,然后端起酒杯说道
:“大家都知道,最近大山子出台了工人干部下岗政策。第一批下岗了五万人,最
近又下了五万。十万之众啊,一场不大不小的地震。省委省政府动员了不少退休老
同志去协助做这个工作。今天晚上就替我约了一个下岗工人座谈会。当然,我可以
推迟去,甚至让座谈改期进行。假如那样,我想我们在这儿喝着这个酒,聚着这个
餐,心里一定不会踏实。不仅我心里不踏实,相信在座各位心里也不会太踏实。但
各位是我k省今后发展经济的重要支柱之一,也是我个人重要的朋友。为了弥补今
晚这个遗憾,我主动罚酒三杯。一,祝贺咱们这个投资中心成立;二,感谢各位对
省委省政府工作的支持;三,为我的提前退席,再请大家原谅。”说着,喝干了杯
中酒以后,又让服务员倒了三杯酒,一一地干了,然后大声说道:“大山子曾经是
我们k省的骄傲。重新振兴大山子,是几届省委的既定方针,也是不变的决心,也
是我们每个k省人的光荣责任。从这个意义上说,在座各位的行动起了一个很好的
带头作用。我受本届省委主要领导的授意,代表他、同时代表省委省政府,向各位
表示真挚的感谢。谢谢。谢谢!!”
上了车后,不胜酒力的潘祥民靠在汽车后座椅背上,轻轻地揉着自己的太阳穴,
自嘲地嘟哝道:“这个张大康……”秘书回过头来,关切地问:“没事吧?”潘祥
民合上眼,缓缓地挺直上身,喘过一口气来,说道:“没事……没事……开快一点
吧,已经有点晚了……”
因为黄群前些日子出了趟远差——被派去美国采购一批医疗器械,今天刚回家,
很少能早回家的马扬,今天却破例提早回了家。一到家,却发现黄群和小扬两人神
色都有点不太对头,跟卡通片里那个偷吃了东西的小猫似的,都有点不敢正眼看马
扬。“怎么了,真理这一回怎么又从多数派手里溜掉了?”马扬一边拈起一块黄群
带回来的美国点心,扔进嘴里,一边笑着追问。他们家两女一男,因此,他属于
“少数民族”“少数派”。家里一旦发生争论,他常常引用马克思的著名论句“真
理往往掌握在少数人手里”来“捍卫”自己。“不是真理的问题……”小扬红起脸
解释。“那是什么问题?”马扬笑着追问,又往嘴里扔了一块美国点心。小扬为难
地看看黄群。黄群却说:“你自己跟你爸说!”“说就说!”小扬赌着一口气,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