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哒...哒...哒...”</p>
木地板上，皮鞋叩击声于寂静的排练厅内回荡。</p>
卡普仑接过公文包，范宁整理了一下自己领结后，登上指挥台。</p>
乐手们的目光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p>
“上午好，各位。”范宁微笑开口，“说一下计划。”</p>
“8月15号，这周五，开往圣塔兰堡的车次时间为上午十点半，请诸位自行把握时间，带好乐器和随身物品，前往乌夫兰塞尔火车站集合，我们会参加16号的开幕式。”</p>
“这一次大家在帝都待的时长比往年要长，校方已为大家租下提欧莱恩国立音乐厅的一处排练场地，所以在21号正式演出前，我们会继续进行每天不低于8小时的高强度排练，其中我会尽量争取每天能有一个小时去舞台上正式彩排的机会，请大家绷紧最后的状态。”</p>
“然后...就是大家关心的人选问题了，我念完后，卡普仑先生就会把车票发到你们手上。”</p>
范宁说着，伸手接过了卡普仑递来的小册子。</p>
虽说淘汰比例不足两成，而且那套考核体系的打分进展，时时刻刻公示在墙上，名次靠前的人基本十拿九稳…但在结果未出前，乐手们依然架不住内心的忐忑，尤其是考评结果本就在中偏下的，他们心不禁悬到了嗓子眼上。</p>
除了少数镇定自若的人，大部分学生开始忍不住回想自己这一个多月来的表现经历，有人觉得不至于轮到自己被淘汰，也有人此刻开始抱怨起自己有些地方原本可以做得更好。</p>
按照范宁教授原先所说，从八十多人淘汰到六十多人，这意味着弦乐组的各提琴声部要至少淘汰两人，而木管和铜管组的那几种常规乐器――长笛、双簧管、单簧管、大管、圆号、小号、长号可能均会淘汰一人。</p>
甚至于那两位坐在右后方的“重量级”大号手都对视一眼，彼此在对方脸上读到了忐忑不安的神情。</p>
此时乐团中心态最稳的，除罗伊那几人外，恐怕就是定音鼓手，竖琴手，以及那位敲三角铁的同学，很多人偷偷在用羡慕的眼光瞟视他们，事到如今，这几个位置不至于会被临时换下。</p>
随着名字一个个被范宁报出，念到的人肩膀一松，如释重负地靠在了座位上，发出长长的吐气声，而剩下的人则越发坐立不安了起来。</p>
时间很快就过完了。</p>
“念完了？”</p>
“应该就这些了吧，首席还是都在的…”</p>
“好像一共有七十二个人，范宁教授最后下起手来，似乎没有他最开始说得那么重…”</p>
有些自己名字早早出现了的人，抱着悠闲的心态特意数了一下后面的情况，他们发现，范宁一共只剔除了5位弦乐组乐手，2位木管组乐手和3位铜管组乐手。</p>
这最终配置的乐手比例，应该是范宁教授结合乐团和曲目特点考量过后，作出的音响平衡性调整。</p>
“没有我…”</p>
“真的没有了吗？”</p>
没被念到名字的这几人，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失落感砸中了自己，整个脖子僵在原位，连转动眼珠和挪动视野的意愿都消失了。</p>
有几位女生甚至眼眶已经开始泛红。</p>
能被选拔为交响乐团正式团员的人，多少都有一定的想法和追求，演奏水平亦处在学校学生中的佼佼者层次，此刻他们不禁后悔起最初排练时的懈怠，以及后悔在排练之余的练习时间里，自己还钻研得不够。</p>
但范宁教授在第一次上任见面时，就把考评四大板块的细则讲解得十分清楚，并且针对大家的问题作了答疑，后面也是严格按照这套规则执行的…到了今天，淘汰情况甚至比提前的告知比例要低。</p>
有好几个人此时内心承认，自己是看到开票日当天创下了售罄记录后，才意识到这场音乐会的重要性，才意识到其影响力和经济收益远超预期，才开始拼尽全力，而那时的时间已过去了一半。</p>
想到那些演奏水平既不在自己之下，又全程一如既往全力以赴的其他乐手，他们觉得没有什么抱怨可言，就是真的很难过。</p>
“没想到这场火爆的音乐会，我真的无法参加了…”</p>
“七八天的帝都之旅，没了？…”</p>
与这个宝贵机会失之交臂的只是少数人，虽然他们眼神黯淡无光，可大厅内一时气氛并不凝重，演出在即，更多的乐手是欢呼雀跃和隐隐期待。</p>
…很多情况下，少数人的感受是无人在意的。在受到打击过后，涌上他们心头的是颓丧感和疏离感。</p>
“我看到了大家的努力，尤其是开票日之后的...卡普仑先生，把车票先发给大家吧，一共83张，乐手们，加上谱务贝琳达小姐。”范宁说到这轻轻一笑，“这得感谢你们的学长卢亚岱尔先生，他安排了出发和抵达时间都较为方便的车次，并为我们预留了连号的一截一等车厢和两截二等车厢，而且，他会去帝都为我们助阵，你们马上就能再见到他了…”</p>
众人的听觉被选择性屏蔽了，后面卢到底做了什么他们基本没有听见。</p>
“83张？”</p>
“我是不是听错了？不是只有72名乐手参演吗？”</p>
卡普仑和贝琳达开始从两侧分工发票，果真，每位在场乐手都领到了一张。</p>
那些曾经没有出现在范宁念出名单里的同学，手上捏着棕色的薄纸板二联车票，看着上面各城市站点名称与时间的飞扬字体，手指反反复复地捋平那道被薄胶条保护起来的虚线，生怕在检票前不小心撕裂了。</p>
…这算是，安慰奖吗？…也挺好，去帝都白吃白喝七天，还没演出任务和心理压力。</p>
此前他们最难受的点，莫过于8月15号的上午十点半，自己呆在家中，想象着蒸汽火车开出乌夫兰塞尔的场景。</p>
“此次帝都之行较往年更为特殊。”范宁朗声开口。</p>
所有人立即收好车票，抬头认真听这位常任指挥接下来会交代什么。</p>
“三个特殊点。”</p>
“一是关注度。由于开票日一些众所周知的情况，这点我就不再赘述了，相信你们理解起来没什么难度。”</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