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敢,暂时还不太敢。”</p>
“那我弹一首管弦乐钢琴缩编谱,你指挥我看看?”</p>
“要不还是再让我研究研究吧…”卡普仑把头摇得像拨浪鼓。</p>
“…你这样你之前是怎么请老师上课的?”范宁不解地看着他。</p>
“在他们面前展示自己,以便于授课,这花了我很大的勇气…”</p>
卡普仑徐徐说道:“做金融的时候,我很羡慕那些具有无比数学天赋的人,或那些在社会学分析上极其敏锐的人,或那些与雇主之间交往情商特别高的人…我总是过度清醒地认识到自身能力所缺之处,然后在面对行家时,识时务地退缩到后面…好在书面咨询和精算领域我清楚自己有不错的天赋,我带着自信做出了一番事业,这让我挣到了一些钱…”</p>
“一种出于理性认知的…自卑或自信的矛盾体?”范宁试着概括道。</p>
“您说的没错。”卡普仑点头,“投身音乐之初我学了几首钢琴小曲,然后迫不及待地给我的家人与朋友展示,他们给予了惊叹和赞扬,我收获了满足和喜悦…”</p>
“…可当我对这个领域的了解逐渐深入,我开始意识到我的触键是那样可笑,节奏是那样松散,表情是那样匮乏,我对踏板的理解是那般肤浅,我出来的乐句是那般毫无生机活力…虽然这激起了我进一步钻研的欲望,但我逐渐丧失了在听众面前将手放在键盘上的勇气…”</p>
“…比起金融,我对艺术的自卑或许更甚,请您再给我一些学习的时间,我会尽快让自己敢于在非表演场合排练同学们,我清楚这是我的岗位职责。”</p>
…奇怪的家伙。范宁心中嘀咕,又想起了刚刚自己在排练时,他持着自带的指挥棒,躲在钢琴后面偷偷比划的一幕。</p>
“范宁教授,那个…您指挥台上放着的总谱,我可以翻翻吗?”卡普仑又换成了殷勤的笑容。</p>
“你去呗。”</p>
于是这个家伙赶忙几步上前,把那厚厚一本抱回了书桌。</p>
他一边翻着范宁在上面的涂涂写写,一边无比认真地往自己笔记本上写字。</p>
看着他这副神态,范宁忍不住问道:“我其实挺好奇,你这几年到底经历了什么?”</p>
这位指挥助理抬起头:“一方面是…几年前在乌夫兰塞尔出差时,我听到了安东·科纳尔《c小调第八交响曲》…”</p>
“嗯,某场金融会议的晚上,心血来潮制定的行程…那天我被其中狂暴的力量给震撼了,它悲悯、深沉、温暖、开阔,难以在世上找到能与之对应的实体,我流了很多眼泪。”</p>
…另一方面呢?范宁等待他继续。</p>
卡普仑却掏出手帕擦了擦满头的汗,嘴唇动了两下,似乎有些犹豫不决。</p>
再次开口时,他的言语直接跃到了结果:“…我身边的那些人,每天清晨睁开眼睛,第一句话就是,今天我能赚多少?而晚上入睡之前,则是今天我赚了多少?那是他们唯一的动力…我曾经也如此,不过从某些事情之后,我的动力变成了赚钱之外的其他东西。”</p>
“范宁教授,您或许生来如此,但有些人,比如我,则花费了小半人生才寻到终极的目的…不过至少是寻到了,现在的我,在这一点上同您相似,对吗?”</p>
范宁点点头:“麻烦你待会把我东西收好,然后把试卷批改出来。”</p>
“好的,好的。”</p>
范宁往乐手席的方向走去,排练下课后闲聊了十多分钟,这里的同学们还有一小半未离场,三三两两成群进行着讨论。</p>
靠后的木管组那里,有几位男生正在有一搭没一搭地和这位新来的长笛学妹聊着天,不知是在请教音乐问题,还是纯粹意义上的搭讪,她娇小可爱的外表和软糯活泼的嗓音的确很受人欢迎。</p>
琼带着一丝礼貌的微笑,正在逐个回应他们,看到范宁走过来后终于站起身来。</p>
“尼西米小姐,你先忙,明天见。”“明天见。”“范宁教授,明天见。”</p>
看到范宁好像找她有事,这几位乐手识趣地道别后离场。</p>
“你今天怎么了?”范宁语气有些担忧和疑惑。</p>
“我在马车上跟你说。”琼轻轻咬着嘴唇,低头收着自己的长笛和乐谱。</p>
两人走出音乐学院。</p>
“回家吗?尼西米小姐?”待得两人登车后,私人车夫询问道。</p>
“戈登叔叔,先去啄木鸟咨询事务所吧。”琼说道。</p>
“到底怎么回事?”落座对面后,范宁再次问她。</p>
“卡洛恩,谢谢你这半年多一直想办法帮我搜集耀质灵液。”少女先是如此开口。</p>
“…不客气…你提这个干什么?”范宁一头雾水。</p>
“我关于‘紫豆糕’的记忆恢复进展很顺利,虽然细枝末节还处于缺失状态,但可能很快就会有关键性收获。”</p>
“好事啊?为什么这个表情呢?”范宁看着她连嘴唇都没一丝血色,不禁更加疑惑,“你回想起了什么不好的信息?”</p>
少女摇了摇头:“卡洛恩,那天从普鲁登斯拍卖行出来遭遇畸变事件后,我们的聊天你还记得吗?”</p>
“记得啊,关于你晋升有知者的过往,对吗?”</p>
范宁回忆道:“…你说你前几年每次假期会去城郊一个叫什么名字的小镇度假,那里是你们家族的祖宅庄园,你喜欢在阁楼上练习长笛,那样总是让你灵感迸发,后面你无意中窥见了梦境中的隐秘入口…”</p>
“…是。”少女撇了撇嘴,“我昨晚和我爸爸聊天,就无意中聊到了这个话题,他说我在拿他寻开心…”</p>
“什么意思?”范宁摸了摸自己头发。</p>
琼的脸色愈加难看:“他说我们家搬到现在的乌夫兰塞尔城区住址,已经有近七十年了,目前住的地方就算是我们的祖宅。”</p>
“...至于我说的什么瓦茨奈小镇庄园,根本就没有这个地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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