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他没有感到任何阻碍,径直穿了过去,来到了教堂门外!</p>
此处空间似乎没有重力,他漂浮了起来。</p>
在更深沉的睡眠中,他的意识比清梦朦胧得多,勉强可以维持半清醒的状态。</p>
这是...这是!!</p>
夜色之中,眼前陡峭的环山覆盖着奇异的植物,巨大的瀑布如闪电般从山巅劈下,将山体一分为二,然后裂分成无数的支流,在地势稍缓的山脚处蜿蜒如小溪。</p>
更远处是澄澈的辉塔,下沿被环山遮挡,上端高耸入天。</p>
范宁的位置是环山山脚的河流之中,虽然漂浮,但下身仍旧浸没在冰凉的河水里。</p>
但他无暇顾及。</p>
因为此刻,他正凝视着辉塔穹顶之上的那个存在。</p>
千万重光与暗的帷幕背后,辉光折射出的某道不完全的侧影,映照着他的灵。</p>
范宁觉得自己难以呼吸。</p>
这种窒息感与崇高感,就像要压倒人的陡峭的悬崖、密布在天空中进射出迅雷疾电的黑云、带着毁灭威力的火山,势要扫空一切的狂风、惊涛骇浪中的汪洋大海以及从巨大河流投下来的悬瀑之景...(*注1)</p>
这道“初识之光”似声又非声,似景又非景,甚至不似以语言为载体的信息。</p>
它超越了五官所能感知的范畴。</p>
如果非要形容——</p>
这道“初识之光”是类似于教堂管风琴般的音响齐鸣,是一个渺小之人在巨大天体的运转间被碰撞和碾压,是眼花缭乱的光,是极端狂喜、迷离、眩晕的情绪,是顿悟般的流泪与超脱!</p>
在这样的状态下,范宁脑海中似乎被植入了某段隐知或密传:</p>
「“烛”是希望,</p>
是启明,</p>
是辉光最真实的侧影,</p>
是世界最神圣的火焰。</p>
“无终赋格”指引攀升艺术之顶,</p>
祂栖居于居屋花园的圣临中,</p>
那上方正是你的灵所诞之处,</p>
祂劈裂己身,洞开的创口璀璨如星辰,</p>
祂播洒燃料,喷涌的血流辉煌如炽火。</p>
灵感与洞察的王座因此被高举,高举,高举!</p>
祂将你的名号与祂的服侍者分开,</p>
那颂念你们中一位的灵乃是迸烧的烛火,环聚的烛火,</p>
聚风的煤,炽燃的煤,涌出光芒的煤,</p>
皆为可怖者,所爱者,受宠者,沉思者,至高所选者,接受密传者,</p>
在狂喜中述说,唱诵,抬眼,喧闹高歌,</p>
向那与至高居屋之下的苍穹致敬,并被祂垂听,</p>
于每一日,灵感奔腾,</p>
满心欢喜,昼夜不停,</p>
正如此言所说:</p>
圣哉,圣哉,圣哉,见证之主。」</p>
......</p>
这种感觉,唯有范宁两世在现场聆听某些交响曲片段时有所体验——</p>
“颅内高潮。”</p>
无数“烛”的隐知或密传涌入范宁的脑海。</p>
“这道四折线符号所指向的见证之主,祂的名叫做‘无终赋格’?”</p>
范宁的灵感急剧增长,以夸张的速度壮大。</p>
同时,灵被辉光的这道侧影赋予了某份馈赠。</p>
他久久凝视着千万重帷幕后的那个存在。</p>
直至数十个呼吸之后,移涌中事物的一切色彩在自己眼中都化为白炽。</p>
他仰面倒下,灵的形体穿透身后教堂的大门,坠入地表。</p>
睡房依旧黑暗,内外寂静无声,范宁睁开眼睛。</p>
用手摸开床头的煤气灯,一骨碌从床上爬了起来。</p>
路标在使用后凭空地消失了。</p>
墙上的时针指向凌晨1点40分。</p>
他走到窗户跟前,将其轻轻推开。</p>
冬夜寂寥无声。</p>
他看着玻璃外高大的板栗树枝上的积雪,以及间隙中院内的风景。</p>
“一切跟往常一样,一切又跟往常不一样了。”</p>
淡金色的流光从范宁的眼眸中一闪而过,随即回归正常。</p>
—————</p>
*注1:改编自康德《判断力批判》中对于“崇高感”的论述。</p></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