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闻发布会上,我接过联邦侍从文官给我递过来的演讲稿,</p>
像诵读圣经一样念了一遍,</p>
无论这篇狗屁文章是谁写的,有一点可以确定,</p>
这家伙是个坐办公室的文员,他根本不知道战争意味着什么,尸体的气味是怎样的。</p>
念完发言稿以后,记者们都在鼓掌,政客们的脸上挂着虚伪的笑容,我呢,僵硬地敬礼,我根本不觉得这些人是尊重我。</p>
我心里不舒服,</p>
我所熟知的那些,比我聪明,比我勇敢,比我优秀百倍的人,都成了尸体。</p>
他们的金属棺材上盖着泰兰联邦的蓝色旗帜,</p>
上面铺满了香精浸泡过的绚丽花朵,</p>
美极了,</p>
可又有几个人知道,棺材里面士兵已经被炮弹炸成了一堆碎肉,用胶水都粘不上。</p>
我深受噩梦折磨。</p>
一度痛苦到有了自杀的念头,那些因为我的无能而牺牲战友们的身影,在梦境中折磨着我。</p>
枪林弹雨中,我也有奋起反击的勇气,可如今,我却失去了向自己扣动扳机,永远结束痛苦的胆量。</p>
当我回到温暖的家,拥抱母亲和妹妹,回到自己的房间,坐在那张既熟悉而又陌生的单人床上。</p>
我用满是老茧的手,轻轻的抚摸着冰冷的床帮,把它想象成那冰冷的锌合金枪身,</p>
屋内的陈设逐渐模糊,眼前浮现出另一番景象,阴霾天空下熊熊燃烧的烈火,灸热的空气,火药与汗臭味。</p>
我惊恐地发现自己不在家,而是坐在颠簸的装甲运兵车上,旁边的战友或是忙着装弹匣,或是捂着伤口哀嚎。</p>
透过那副已经卷曲开裂的护目镜,</p>
以及那圆形的,狭小防弹玻璃的车窗,我看见了彩绘风筝,</p>
外星人孤儿们自制的简陋风筝,</p>
木头、骨架和塑料布用胶水粘结制成,</p>
人类移民带来的不只物理上的侵略,还有文化上的侵略,就连外星孩子也学会了人类的游戏。</p>
他们跑啊,跳啊,看到运兵车,就朝着我们扔石头,</p>
“滚吧!人类侵略者!”</p>
一辆自杀式汽车炸弹在不远处爆炸,所产生的冲击波把装甲运兵车掀了个底儿朝天,头盔咣铛一声砸在装甲板上,腿朝天,车里的伤兵疼得晕了过去。</p>
我挣扎着凑到窗前,</p>
汽车炸弹摧毁了周围的一切,</p>
人类士兵,外星恐怖分子,以及外星人孤儿的肉块,交织在一起,如雨点般砸落在干裂的入地上。</p>
风筝的线,</p>
断了,</p>
彩绘风筝挣脱束缚,</p>
越飞越高,</p>
消失在满是黑色硝烟的空中。</p>
从那时起,我便晓得,</p>
我的战争,</p>
永远都不会结束。”</p>
记忆犹如汹涌的浪潮,涌入到心灵医生的大脑,使得他受到巨大冲击,浑身都在颤抖。</p>
·</p>
半小时后,马库斯·林奇上尉带着盖好章的表格离开了房间。</p>
他没能通过测试,接下来每年都需要接受至少一周的心里辅导治疗。</p>
但他现在最担心的并不是自己。</p>
来到院子里,西格德莉法正在等他;</p>
“怎么样?”</p>
“不怎么样,以后每年都要来这里了。”</p>
“真倒霉,碰上不近人情的心理医生。”</p>
“不,这对我来说是好事,瑞恩博士很优秀,用分享了记忆的方式为患者解压,我现在感觉好多了。”</p>
“那你为啥还愁眉苦脸的?”</p>
“医者难自医,我想,瑞恩博士自己该找个心理医生看看了。”</p></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