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军刚才亲眼看见那个小产的中年妇女从这个院子出来的，所以他才这么问。</p>
“你是谁？找我老婆干什么？”</p>
男人一听，顿时警惕的看着他。</p>
“大哥，你别误会。”</p>
杨军把饭盒打开，露出里面红彤彤的红烧肉道，</p>
“我刚才看见你老婆小产，想给她送点吃的补补身子。”</p>
他不说还好，男人一听，顿时冲动起来。</p>
一把抓住杨军的衣领，吼道：“你到底是什么人，我老婆小产是不是你干的？”</p>
杨军一脑门子的黑线。</p>
“大哥，真的不是我干的。”</p>
“我是医疗队的，正好路过发现你老婆小产，特地过来看看。”</p>
这时，从屋子里跌跌撞撞的跑过来一个人影。</p>
“当家的，快住手，你冤枉人家了。”</p>
那个人影正是之前遇到的那个妇女，她跑过来，把她男人拉开，说道，</p>
“我小产的事真不怪人家，当时这位小兄弟还劝我来着，让我回家休息呢。”</p>
“真的，你没骗我？”</p>
“真的，没骗你。”</p>
男人上下打量杨军一眼，然后说道。</p>
“对不起了，这位同志，刚才是我冲动了。”</p>
说完，给杨军鞠了个躬。</p>
这个男人个头真高，弯着腰也比杨军高半个头。</p>
如果他不是驼背的话，最少也在一米九几。</p>
“没事，没事，误会解开了就好。”</p>
杨军把饭盒往前一递道：“医疗队今天吃红烧肉，我给你带点尝尝。”</p>
“这……这怎么好意思呢，你自己留着吃吧。”</p>
男子把饭盒推了回来。</p>
杨军感受到饭盒上的力道不大，男子的眼神闪过一丝不舍。</p>
“我吃过了，这是专门送给大姐吃的，你就不要再推辞了。”</p>
男子看了看身边面色苍白的媳妇一眼，然后点点头道，</p>
“那谢谢同志了，大恩不言谢。”</p>
男子接过饭盒，递给她媳妇，虎目里浮现一层晶莹的东西。</p>
“这位同志，还没请教你怎么称呼？”男子问道。</p>
“我叫杨军，叫我老杨或者小杨都行。”</p>
杨军主动伸手道。</p>
男子见状，慌张的在身上蹭了蹭手，然后再跟他握手。</p>
“杨同志您好，我叫孙大山，嗯……家里坐吧。”</p>
说到最后的时候，孙大山脸上闪过一丝为难。</p>
“那就打扰了。”</p>
杨军本想拒绝的，但是他还想着多了解这户人家的情况，所以就进去了。</p>
孙大山家只有三间土屋，从严格意义上来讲，只能算二间半。</p>
因为西边那间房塌了半间，改成厨房了。</p>
孙大山站在主屋门口犹豫了一下，然后就一口扎了进去。</p>
杨军一脚刚要踏进去，就见屋子里传来一阵慌乱的声音。</p>
抬头一看，主屋正中间砌着土炕，炕上躺着五六个人。</p>
炕上的人见有陌生人进来，立马钻进了被窝里。</p>
杨军下意识的退出主屋，不过就在抬眼的一瞬间，他瞧清了炕上的情形。</p>
炕上男男女女躺着五六个孩子，有男有女，最大的那个有十八九岁了，小的只有二三岁。</p>
不过，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特征，那就是躺在被窝中，只露着头在外面。</p>
就在这一刻。</p>
杨军的心像是被针扎了一眼疼。</p>
他没想到孙大山家穷成这个样子了，家里的孩子连衣服穿都没有。</p>
其实，他早应该想到的。</p>
农村人有很多像孙大山家这种情况的，除了下地挣工分穿衣服外，其他的人都躺在炕上。</p>
一是为了减少衣服的磨损，二是为了减少体力的消耗。</p>
家里吃的、穿的都紧着大的来，毕竟还指望着他们下地挣工分呢。</p>
“孙大哥，在院子里聊两句就行。”</p>
杨军退出主屋，站在院子里。</p>
他尽量把目光转向别处，但是又忍不住的去偷看。</p>
以前只在小说中见到的情形，没想到今天却亲眼目睹了。</p>
他的心在这一刻跳的特别快，一种内疚感油然而生，就好像孙大山过的这么穷是他造成的一样。</p>
“对不住了，杨同志，你看……这招待不周的。”</p>
孙大山尴尬的笑了笑，嘴里不停地道歉。</p>
此刻，他的背佝偻了许多。</p>
“没关系的，外面坐着亮堂。”</p>
孙大山搬来两个小板凳，递给杨军一个，两人就在院子里聊了起来。</p>
“杨同志，一看你就是城里的干部，不知道你是干什么工作的？”</p>
“孙大哥，别一口一个同志的叫着，听着别扭。”</p>
“如果你不介意，咱们以兄弟想称吧。”</p>
“不敢，不敢，你是干部，我是群众，可不敢乱了称呼。”</p>
孙大山连连摆手，身子下意识的往后缩了缩，似乎想和他保持距离。</p>
杨军见状，也不再逼他。</p>
他知道，这种阶级观念早已深入人心，不是一时半刻能改变过来的。</p>
“孙大哥，我在轧钢厂上班，以后有什么困难，可以去找我。”</p>
“你也在轧钢厂上班？”</p>
孙大山一拍大腿，大声道：“这可太巧了，咱们于支书的儿子就在你们厂上班，说不定你们还认识呢。”</p>
杨军闻言，笑了笑。</p>
厂子里就那几十个干部，所有人他都认识，就是没有姓于的。</p>
而孙大山所说的这个于满山的儿子估计就是个普通职工吧。</p>
“是吗？那可真是太巧了。”</p>
“听说支书家那小子在第三车间当焊工，一个月工资二十多呢，怎么花都花不完。”</p>
孙大山眉飞色舞的吹嘘道，就好像一个月拿二十多工资的人是他。</p>
从他的表情中可以看出，孙大山非常向往那样的生活。</p>
“不错，不错，一级焊工二十七块五，够一家人花的了。”杨军道。</p>
“对对，就是二十七块五，那小子每个月都往家寄十五块，美得很。”</p></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