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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大雪降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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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皇上,没有了。”陆文昭合上无常簿,抬头回答道。须臾之间他下定了决心,他要搏一个‘熟悉’:“皇上,微臣有事奏。”

“奏事?”朱常洛轻笑道:“有事,难道不应该先报上官,然后再由上官汇总递到司礼监吗?”

“微臣......微臣......”皇上虽然在笑,但陆文昭却仿佛看见了的锋刃,他躬下身,将头抵到地板上。

“说吧。”

“呼!”陆文昭长出一口气后道:“微臣认为徐光启有欺君之嫌!”

坐在一旁的王安惊异地抬起头,看向陆文昭:想通过弹劾徐光启往上爬?你找死。

虽然外廷不甚了了,但作为皇上心腹的司礼监掌印,王安可是清楚得很。徐光启不是帝师推荐的人,而是皇上亲自选擢的。

“说。”朱常洛笑容更甚。

“微臣认为,方才的内容并非徐光启的本心实意,而是徐光启联合佛郎机人,利用微臣等锦衣卫向皇上传递的假消息。”陆文昭一字一思,但并未卡顿。

“理由。”

“徐光启携佛郎机人至摘星楼用饭时,身为主人却坐边缘,明明可以包下摘星楼二层却容留微臣等同厅用饭。用饭时高谈阔论,多次示意佛郎机人用汉语对话,仿佛生怕微臣等听不懂佛郎机语似的。故微臣认为,徐光启有意联合佛郎机人,利用锦衣卫向皇上传递的假消息,有欺君之嫌。”陆文昭的话说得很漂亮,都是基于所见的推测,没有额外的诬告。

所以无论徐光启是否得了皇上的授意,或者只是有某种君臣间默契,他这话都是站在锦衣卫的角度向君主提出的忠心之谏。

“知道了。”朱常洛不置可否。然后突然问道:“你有个叫丁白缨的师妹对不对?”

“回陛下。是的。”陆文昭自认为在这件事情上,他的处理方式没有什么问题。“丁白缨当日也在摘星楼,同龙虎山来人一同用饭。虽然鹰潭的事情不是微臣的差事,但微臣还是派了沈炼和一名校尉同去监视。”

“唔......”朱常洛的脸部肌肉微微抽搐,他根本不是这意思。稍顿片刻,朱常洛还是说:“好,锦衣卫就是应该这样办事。”

陆文昭觉得自己算是简在帝心了。他心下窃喜,回答道:“此锦衣卫分内事。”

“辽东。”朱常洛看了一眼放在桌上的奏疏,问道:“你愿意回辽东吗?”

“回陛下。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圣上诏令,微臣事事,此天理也,无有愿意与否。”陆文昭再拜道。

“很好,你下去吧。”朱常洛点点头,最后说:“朕看这试百户试得也差不多了。回去之后,先把你父亲的职袭了吧。”

“微臣叩谢圣上天恩。”陆文昭叩头谢道。

从南书房退出来,陆文昭倏地觉得有些寒冷。抬头望天,发现多日晴空突然积起了遮天蔽日的乌云。

“总算是要下雪了吗”陆文昭发觉自己的后背已然湿了,但他下意识地伸手去摸,却因为棉袄的遮挡而未能触到汗水。

远远地,陆文昭看见一个身披大红色披风的矍铄老人正朝南书房走来。

这至少是个二品大员。陆文昭稍稍放慢脚步,等到老人走到近前躬身施礼道:“见过上官。”

方从哲上了岁数,视力不太行,所以他原本只当这是个小宦官。被行礼之后,方从哲稍停脚步,直身略拱手,然后继续前进。他现在没功夫去猜这个低级官员为什么进宫。

时间稍稍回拨。

“诸位,大内的条子送到内阁的时候已经临近散衙了。所以内阁也就没有议出个所以然来。”当时就是叶向高借着钟声给了两派一个台阶下。

“对啊,先回衙门办公吧,有什么想说就上疏奏明皇上,在这儿待着也不是个事儿。”史继偕也跟着过来帮腔。不过他同时也是在暗示言官们通过集体上疏的方式警醒皇上。

如果这时候有人仔细观察就会发现,百官的站位很是微妙:武官勋戚几乎走了个干净,吵吵嚷嚷的全是文官。六部九卿和各衙的侍郎、少卿虽然没走,但却远远站着,没有掺和进去诘问阁臣的意思。

阁臣被围在中间,但却隐隐约约地分成三波,沈照看着晕倒的方从哲、刘一燝和韩爌挤在一起侧立在次辅叶向高的身边,只有史继偕一人孤零零地面对言官们。

史继偕说服了百官,六大阁臣便照例通过午门进入值房。

进宫之后,方从哲的气色渐渐好了起来,等来到内阁时,他又变回了那个矍铄的老头儿。这把刘一燝看得目瞪口呆,他心想:这装都不装一下的吗?

但有了昨天的教训,刘一燝没有再出言讥讽。反正方从哲是首辅,只要不瞎蹦跶,天塌下来也是他先挨砸。

“天很快就塌了下来”,临近午休的时候,司礼监提督太监曹化淳来到内阁,要方从哲立刻前往南书房。

方从哲来到南书房门口。通名的太监报道:“内阁首辅方从哲来见!”

这时候,朱常洛还在写条子,这些条子会被司礼监或是内阁拿去润笔然后成为明旨或是暗信。

高层全体被抓之后,东厂陷入瘫痪。因此朱常洛特命西厂以“暂行东厂事”为名接手抄家郑宅的活计。

一厂三直辖的体制,加上合理且按时发放的俸禄和依仗补贴,让西厂人员在很大程度上做到了办事清正。只有少数几个胆敢伸手的低级执行人员,被兼任内稽司司长的米梦裳抓了问罪。他们贪得不多,但处罚却非常严重。这些人将在十一月初一和东厂犯官一同受刑。

抄家案从八月中拖到现在终于要结束了,接下来就是走兵部账将赃款变成军饷,再把军饷送到前线。可以预见,一定会有很多人试图从这里边儿分一杯羹。

“宣。”朱常洛写完最后一笔,将笔尖放在砚边儿上刮了刮,等上面的墨水都进到砚里去了之后,他才将笔搁到笔架山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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