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您在外可好?
过年你没回来,我妈有些难过。她在年前就买光了副食本的东西,言哥的副食本也被她买光了,吃旳喝的买了老大一堆,为了你还有我大哥跟我嫂子回来能吃好喝好。但是你去我姐那了,我大哥也因为一些事没有回来,跟郝冬梅在兵团和战友一起结了婚。
知道你原谅了我姐,在加上有了我大哥结婚的事,我妈虽然还是有些难过,但是也好了许多。她就是好几年没见,想你们了。
爸,我要跟你坦白一件事情,先跟你说一句对不起,看完之后,希望你能不要太过生气,控制住情绪,攒足了力气回家打我。
我在木材厂有一个工友,他叫涂志强……郑娟没有跟涂志强结婚,还是个清白姑娘……郑娟是一个很好的女人,漂亮、贤惠不下我妈,现在怀孕五个月,我不能不给人家交代。爸你从小教育大哥我们,做人做事要敢作敢当,对不起,爸,这一次我没做到。是个软弱的懦夫,到了五个月的时候才说出来。
我知道,跟郑娟结婚之后,街坊们肯定会说闲话。这对咱们老周家的名声不好,都是我的过错。但是爸,我就喜欢郑娟,茶不思饭不想那样。事已至此,也只能这样,对不起,爸,老儿子给你,给咱们周家抹黑、丢人了。
我妈知道事情的时候,狠狠的打了我,还给了莪一个大嘴巴子,脸肿了一天。是从小到大,打的最重的一次。我知道,我妈真急了。那天晚上,我妈定下了要见一见郑娟,见一见她的家人。
那天我请了一天的假,我妈也让言哥请假,帮她参谋参谋。中午的时候…………晚上,我妈告诉我,她对郑娟很满意,她说郑娟是个过日子的好女人,让我以后好好待郑娟,好好过日子。言哥把他的房子让给我和郑娟住,他说小夫妻俩总有些体己话要说,没条件住一起也就算了,但是有条件,就要有些距离。
我妈也认为是这样,所以我和郑娟在我妈见过她的第二天,领完证之后,就搬到了言哥的房子里。我妈住在东屋睡炕,言哥住在咱们家的西屋睡床,我妈老觉着他冷,他说‘大姨,我从小练武,身体比一般人强很多’,但我妈坚持,最后他找人搞来了几片暖气,连在了炉子上,屋里很温暖,我妈也放心了。
我跟郑娟没摆酒席,我妈说,这事儿不光彩,人们来都是看笑话的。我知道,郑娟也知道,郑娟她妈、她弟也都知道,都理解,所以也就那样了。
因为我跟郑娟的事,在我们搬到言哥房里的第二天,她就生了一场病。言哥说,就是大急耗神,降低了身体免疫力,再加上我妈年纪大了,所以染了风寒,发烧感冒。
言哥说他开窍了,医术大进。也确实是这样,年后至今,他把一个瘫痪的人治的能下地走路,听说还有一个不能生孩子的男人也治好了,还有其他的一些病,我不了解,总之现在他很厉害。名声传的也很远,光字片的卫生所每天都有很多人,他们都是来找言哥看病的。
他给我妈开了两副药,一副治病,一副调养身体。在我给你写信的时候,我妈已经很精神,病基本上好了。
另外,在郑娟他们一家来的时候,言哥也给郑娟的弟弟,也是我的小舅子看了眼睛。他说做西医的手术可以治好,但是咱们国内没有这个条件,就是有,也不是咱们能治的起的。他说按他的治疗手段,有一定的机会治好,但是不敢打保票。不过却说,可以保证我小舅子的眼睛不恶化,为以后手术治疗做准备。我小舅子是个懂事儿的孩子,他有机会再看见世界,我们都很高兴。
我妈让我跟你说,儿孙自有儿孙福,让你不要太过生气,还说孩子都要出来了,生气也没什么用,让你自我消化一下。
爸,我想说,事情已经发生了,等你回来,打也好,骂也好,我都认了。反正你要是把我赶出家门,那我是不认的,我就赖着。
家里一切都好,有我和言哥,爸你可以放心。我和郑娟的事,也写信告诉了我哥还有我姐他们。
我和郑娟的结婚照片附在了信中,看看你儿媳妇,别回来不认人。
你年纪也大了,一定要注意身体,回来好有劲揍我。
盼复。
秉昆,
七三年二月二十八日。”
“小王八犊子,翅膀硬了……”
山城的一处大山中,灰头土脸的周志刚看着手中的家书,那耍无赖的语气让他想笑,但是信中所说的事,却又让他怒火中烧。长出了几口大气,最后一巴掌拍在了面前的桌子上。
哐的一声,震洒了桌子上的热水。
坐在他对面的一个年轻人吓了一跳,赶紧的用袖子抹水,拿起桌子上的信以免浸湿:“怎么了师父?生这么大的气?”
他叫郭诚,是周志刚的徒弟。就是后来的那个因为冯化成作诗被带走,独自将周蓉的女儿冯玥给送到老周家的那个人,
“怎么了?你自己看吧,小崽子翻天了,做的畜牲事儿,真是造孽啊。”周志刚长出一口气,喝着徒弟又倒的一杯水压下火:“把另一封信给我。”
郭诚赶紧的将另一封还没拆封的信递了过来,随即拿着手中的那封信看了起来。
这会儿还是师徒如父子呢,师父是真师父,是以郭诚看周志刚的家书,知道家中的烂糟事儿,也没什么大不了,而且还是周志刚让他看的。找徒弟,那一定是看过为人的,周志刚当然相信,这个徒弟不会将他的家事到处宣扬。
周志刚也没搭理他,拆开了第二封信看了起来。
“大姨夫,近来身体是否康健?
秉昆的信我看了,上面说医术大进是真的。虽然你远在山城,我无法看见具体情况。但国家的三线建设,吃苦受累是肯定的,你还在重要的巴蜀地区,又是担纲的八级大工,这几年过去,想来定然是身有暗疾。所以我开了一副温补的调养方子,男女老少皆可,已经附在了信中,注意事项都有,给旁人喝也无妨,都是为了新华夏安危,一定要注意身体。
这封信秉昆不知道,是大姨让我给你写的。她怕你气大伤身,思来想去,特修书一封,以下是大姨原话。
他爸,郑娟是个好姑娘,也是个苦命的人。人家本来都没想怎么着,我也能看出来,不是郑娟勾引秉昆,是秉昆先看上人家好看,硬凑上去,后来人家觉着秉昆是个好人,是个心善的人,这一来二去的才有了今天的事。
我知道你那驴脾气,但是这个事儿,说到底是咱们老周家对不起人家郑娟。现在人家肚子老大,到了六月份就该生孩子了,那是给你们老周家生的。不管怎么说,郑娟这个儿媳妇,我认了。你生气我理解,打秉昆我也不说话,但是你要敢跟郑娟甩脸子,你看我怎么收拾你这个老东西。
郑娟家的条件不好,秉昆身上的担子很重。这才刚住到一起几天,虽然秉昆天天乐乐呵呵的,但是我看他也有点儿急了,孩子也不容易啊。咱们做父母的,都希望儿女好,不体谅也就罢了,但是不能再跟孩子找不痛快。
蓉儿的事我不想再看到,我还是那句话,儿孙自有儿孙福,孩子们都大了,有他们自己的想法,日子什么样是他们自己过的,不该咱们再操心。当时我确实是挺生气…………
听你半辈子了,这回听我的,秉昆的事儿我做主,你有不同意也得同意,有意见也要保留,这事儿就这么定了。
大姨夫,虽然我不是老周家的人,但是这么多年下来,我觉得我也是周家一份子。秉昆这一次,确实有些鲁莽,怀孕快五个月了才说出来。但事已至此,再说其他的,打也好,骂也罢,没什么用处。
郑娟搬过来的这几天,消息瞒不住,确实是有了一些非议。但我以为,咱们过的是自己的日子。过的不好,他们幸灾乐祸,过的好了,他们也眼气。所以对于旁人的眼光与指摘,不可看的过重。如果事事都要看别人的说法,咱们自己是没办法过日子的。
大姨说闲言碎语是杀人的刀,但现在来看,秉昆和郑娟,包括郑娟她妈,她弟,都保持的很好,没有被外面的流言左右。秉昆还说,他做了事,就不怕别人说。秉昆已经长大了,成了顶门立户的男人,有了自己的担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