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如海摇了摇头，面上现出茫然，说道：“此事，我也觉得纳闷儿，只有飞鸟才能上天，白兔算是什么。”</p>
内阁阁臣赵翼接过话头儿，面容沉静，一如玄水，说道：“国子监明天就会举行试验会，齐阁老哪日可至楼下一观即知。”</p>
齐昆点了点头，心底涌起一股好奇之意，道：“那就去国子监凤鸣阁一观。”</p>
而后，齐昆说话之间，扭头看向一旁的赵翼，问道：“赵尚书，如今全国范围内整修官道，未知工程进展如何？”</p>
赵翼道：“自去岁冬开工，先从关中至洛阳的官道开始整修，要不了两个月，应该就能完成。”</p>
齐昆朗声说道：“这是个大工程，不可役民过度，劳民伤财，万万不可惊扰百姓才是。”</p>
赵翼点了点头，道：“齐阁老说的是，工部方面都是发放钱粮，并未强行摊派，反而为百姓增加了用工机会，使员外赖以生计。”</p>
齐昆点了点头，眸光深深，心头叹了一口气。</p>
指望全国整修官道，导致民不聊生，怨声载道，进而社稷大乱的想法显然是靠不住的。</p>
卫王其人不仅于武事一道颇见谋略，于治理之道同样颇有心得，如果真让其这般治理下去，说不得国势蒸蒸日上，那时候，又如何是好？</p>
齐昆心头涌起一股焦虑，但旋即又在心头定了定心神。</p>
弃儒学而亲奇技淫巧，这些落在天下士人眼中，岂会容之？</p>
……</p>
……</p>
翌日，正是国子监科学院在凤鸣阁做实验的日子。</p>
凤鸣阁前黑压压围拢了一群人，熙熙攘攘，嘈嘈杂杂。</p>
不仅是京中赶考的举子，此外还有都察院和翰林学的清流文臣，皆是聚之于东阁，举头眺望着阁楼前的高台。</p>
但见工部侍郎、国子监司业徐光启一袭绯袍官服，头戴乌纱官帽，立身在凤鸣阁前，身前不远处的一张桌子上正在放着两个铁球，一个是一斤重的铁球，另一个是十斤重的铁球。</p>
而徐光启的弟子陈龙，立身在不远处，迎着一众举子的目光注视，叙道：“诸位，我家老师现在就要做头一个实验，看铁球究竟哪一个先会落地。”</p>
而四周的举子和官吏都被吸引了心神，紧紧盯住徐光启和其弟子手中的铁球。</p>
于是，在后世之中，被称为拉开科技革命序幕的凤鸣三问，在大汉乾德元年一个不起眼的二月早春正式开始。</p>
徐光启这就当着众人的面，检视着铁球，道：“诸位请看，这是过秤之后的铁球，十斤和一斤无疑，但两者几乎同时落地。”</p>
此言一出，在场士子舆论哗然，再次纷纷交头接耳，面上皆是现出难以置信之色。</p>
“怎么可能？”</p>
“绝不可能，定然是重的先落地。”</p>
“重得落的快，此乃圣贤至理。”</p>
而就在围观人群之西南角的八角木质阁楼上，贾珩手里举着一根望远镜，眸光深深，凝视着远处。</p>
陈潇蹙了蹙细秀黛眉，清眸现出思索，说道：“应该是重的先落地吧？”</p>
贾珩语气言之凿凿，说道：“不要想当然，两只铁球几乎同时落地。”</p>
如果派出摩擦力，因为最终与两者的质量无关。</p>
徐光启凝眸看向不远处的士子，道：“还请随机抽选几人，检视铁球和一同登上阁楼，共做见证。”</p>
徐光启道：“我科学院认为，两者必然同时落地。”</p>
此言一出，在场的举子和官吏，皆是哗然一片。</p>
“一派胡言，重得球比轻的球要先落地，这是显而易见的常理。”这会儿，一个青年士子面色凛然一肃，高声说道。</p>
人群不远处，内阁首辅齐昆和内阁阁臣赵翼两人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现出诧异之色。</p>
齐昆皱了皱眉，说道：“如果重的先落地，难收别出心裁，一鸣惊人之效，所以是小的先落地？”</p>
这是一位老官僚的直觉，更多还是从权谋之道上去考虑。</p>
赵翼笑了笑，道：“元辅，这个，老朽也说不了，且看这位徐司业如何施为吧。”</p>
齐昆点了点头，重新将目光投向凤鸣阁，心头涌起狐疑。</p>
难道这两个铁球被徐光启做了手脚。</p>
而徐光启这会儿在在场举子的见证下，让人拿着两个铁球，自凤鸣阁阁楼厅堂进入，沿着楼梯向上攀登。</p>
阁楼高有七层，高约近二十米，此刻徐光启来到顶层的窗户处，从一旁的仆人手里接过铁球，来到回廊之上，向下看去。</p>
此刻地面上已经置备了一片沙土，由大批国子监的衙役隔开观看的人群。</p>
徐光启自己拿着一个一斤的铁球，而徒弟陈龙和另外一人则是拿着十斤的铁球。</p>
这时，下方观看的一众举子，也都不约而同地屏住了呼吸，仰头看向那阁楼之上的徐光启等人。</p>
伴随着一道声音：“放！”</p>
但见两个铁球几乎被同时落下，向着下方落去，在众人眼中几乎是同时落地，砸在地上，将沙土团团溅起。</p>
见得此幕，下方围观的一众举子和官员，无不大惊失色。</p>
因为这几乎违背他们先入为主的想法。</p>
“这是何道理？莫非是施了什么妖法？”这会儿，一个青年士子面带疑惑，高声说道。</p>
众人同样难以置信，直呼不可能。</p>
可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众人皆是目睹那两只铁球同时落地，如何能说是施了妖法？</p>
而在人群之后，齐昆绕是城府颇深，喜怒不形于色，在这一刻，神色也有几许惊异，问道：“这如何同时落地？”</p>
赵翼眉头紧锁，道：“此事的确匪夷所思，想来徐司业会有解释。”</p>
少顷，徐光启在几个侍从的陪同下，从阁楼上“噔噔”地下来，高声道：“诸位，想来已经看到了，两只铁球几乎同时落地，与我科学院先前所言，并无二致。”</p>
在场之人皆是交头接耳，议论不停。</p>
“何也？”徐光启目光逡巡四顾，卖了个关子。</p>
在场一众举子和一些闻讯而来的官吏，齐齐看向徐光启，静待其人解释。</p>
徐光启让人取过一份黑板，然后给在场科举举子讲述起原理。</p>
其实这个原理，还是贾珩在先前和徐光启叙话。</p>
因为徐光启也是地球为球体的支持者，故而在理解上并不困难。</p>
讲完之后，在场众举子，有的将信将疑，有的不以为然，有的脸上现出思索之色。</p>
齐昆转眸看向一旁的赵翼，问道：“赵阁老也为术算大家，可知其中缘故？”</p>
赵翼手捻颌下几缕胡须，目中神芒蕴藏，说道：“方才听徐侍郎所讲其中原理，倒是明白了七七八八。”</p>
齐昆道：“怎么说？”</p>
赵翼笑了笑，道：“元辅，此非三言两语可以说清。”</p>
齐昆剑眉挑了挑，眸光深深，低声道：“也就是说，这位徐侍郎并未在铁球上动着手脚？”</p>
赵翼道：“众目睽睽之下，如何动手脚？想来这就是格物致知之学了。”</p>
格物致知是圣贤教诲的言论，所以现在的科学院更多还是从“格物致知”四个字上作文章。</p>
徐光启目光逡巡过在场一众目瞪口呆，久久难以平复心绪的众举子和官吏，说道：“诸位，可至鉴湖去观看铁船下水。”</p>
众人闻听此言，皆是涌起一抹好奇之色，随着徐光启，人群向鉴湖行去。</p>
等一大群人黑压压地来到湖畔，向湖面眺望而去，脸上皆是现出一抹难以置信之色。</p>
只见空荡荡的湖面上，见着一个精铁打造的船只，正在湖面上晃晃悠悠，而船夫正在铁船上撑着竹蒿滑行。</p>
没有比这一幕更具有视觉冲击。</p>
铁船浮于水面，究竟是何道理？</p>
……</p>
……</p></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