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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四十一章 魏渊的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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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他这位炎君的声望、武力,都远胜苏古都红熊,有他在,大军就能稳住。

咚!咚!咚!

鼓声如雷,敌军大规模撤退,丢下近五千名士卒撤退。

残阳似血。

大奉守城军在如血的夕阳里,沉默的清理着敌人和同袍的尸体,清理着残肢断臂。

民兵背着军备上城头,补充弩箭和火炮,修补残破的城头。

第一轮攻城,就打的如此惨烈。

血染城头。

但士卒们眼里有光,因为他们有信仰,有主心骨。

洛玉衡的符剑用完了,我为数不多的底牌耗尽许七安心情略有些沉重默默的看着这一幕。

他问道:“损失了多少兄弟?”

身边的张开泰咧嘴,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

“一千三百人,狗娘养的,才第一轮攻城,就死了我这么多兄弟,但损失最大的是火炮和床弩,这玩意需要术士来维修,而且非一朝一夕能修复。”

他叹息道:“明日死的人怕是更多。还好有你,不然这一战,死的还要更多。”

张开泰说完,瞥见许七安痉挛的手,笑容一点点消失:“你伤势怎么样?”

许七安沉默了一下,缓缓摇头:“我的伤势还好,休息一晚就成,只是”

他顿了顿,没有往下说。

张开泰皱了皱眉:“沙场之上,最忌讳隐瞒情报。”

许七安犹豫一下:“我没底牌了。”

旋即陷入了沉默。

许久后,张开泰叹口气:“你走吧。”

这个平日里不苟言笑的剑客,苦笑道:“我差点忘了你还是五品,兄弟们都以为你的绝顶高手,比我们都强大的那种高手。

“我不会告诉别人的这个秘密的,嗯,我就说你去请援兵了。你既没了底牌,那就不适合再留下来,明日努尔赫加肯定会死盯着你杀,不管是因为报仇,还是为了振作士气。”

他走到墙边,一手扶着女墙,一手指着遥远处升起篝火的敌军,咧嘴道:

“你看,现在军心已经稳定了,有努尔赫加在,康国军心乱不了,说不定明日带着仇恨攻城,更加舍生忘死。”

“我走了,好不容易凝聚起的士气,就又散了。”许七安摇摇头。

“你当然得去请援兵,去通知朝廷,李道长能御剑飞行,速度很快。在援兵来之前,我会尽量守住的。

“我就不走了,魏公留在了这里,我的兄弟们也留在了这里,我也该留在这里。我们要是走了,后方的百姓怎么办?四十年前,巫神教曾经屠杀过襄荆豫三州,不能重蹈覆辙。”

这个男人说话的时候,坦然而平静。

瓦罐不离井口破,将军难免阵前亡。

都是好归宿。

没有援兵的,不会有援兵的,至少,你们看不到了许七安张了张嘴,终究是不忍心把这个真相告诉他。

这时,他看见一名将领单手按刀,在城头缓步前行,边走边吼道:

“玉阳关外,就是襄州的百姓,我们已经退无可退。这是巫神教最后的反扑,只要撑过这一次攻城,就能奠定胜局。我们还有朝廷的援兵,一定要撑到援兵的到来。”

那名将领旋即看到许七安,振奋道:“有许银锣在,巫神教就休想攻城。那努尔赫加明日再来,定让他有来无回。”

周遭的士卒们,眼神骤然亮起。

今日许七安力战努尔赫加,击杀苏古都红熊,并敌军打退,这是大家有目共睹的。

不愧是许银锣,那一剑真是漂亮啊。

有许银锣在,巫神教就不足为虑。

他总是那么让人安心,他总是能把事情办的漂漂亮亮。

他从未让大奉百姓失望。

在一簇簇期盼的目光里,许七安默默前行,他来到一处无人的角落,俯瞰着远处安营扎寨的敌军,愣愣出神。

刚才那些士卒崇拜的目光,让他有些惭愧。

“你走吗?不走的话,可能会死。”

身后,一袭潇洒道袍的李妙真出现。

许七安沉默了许久,笑着回应:“我像是会走的人吗?”

“你犹豫了!”

李妙真摇摇头:“你刚才没有拒绝张开泰,不是吗。”

一丢在她面前。

李妙真低头看去,是一本薄薄的,几乎只剩封皮的书。

“没了,只剩一页了。”许七安望着远处,低声道:

“我不想走,但我没有底牌了,人得承认自己的缺陷,我最大的缺陷就是不够强。”

赵守赠他的法术书籍,已经濒临耗尽。

只剩一页是儒家的言出法随。

再好用的东西,也终有耗尽的一天。从奔赴楚州之后,他尽管已经很节省,但用了这么久,耗的差不多了。

“你在菜市口斩杀两个国公的时候,怎么没见你觉得自己不够强?”

李妙真清晰的看见,眼前这个男人的肩膀颤抖了一下。

她望着他,目光里有着怜惜和哀伤:

“魏渊死了之后,你的脊梁就像断了一样。虽然你装的发若无其事,但我能感觉到,你慌了,没了这个靠山,你做什么事都没信心了。”

夜风呼啸,带着丝丝刺骨的寒意。

许七安轻声道:“你说的没错,以前我能意气风发,是因为我有太多的依仗。魏公总能帮我摆平朝廷方面的压力,帮我挡住官场上的阴谋阳谋,给我最好的资源。

“我有什么疑问,有什么困难,有什么不解的困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找他。包括当初紫莲妖道锁定我

“魏公统统都替我摆平了,有他在,我做事就无所顾虑。斩杀国公后,皇帝对我一忍再忍,现在想来,不止是因为监正,其中也有魏公的在为我遮风挡雨。他并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全京城都知道我是他倚重的心腹。皇帝也得忌惮他。”

“可他突然说走就走,我,我很痛心,很茫然”

那道身影依旧笔挺,但在李妙真眼里,却又显得孤单。

细数下来,乍一看他外挂很多,靠山很多,其实真正能依靠的,只有魏渊而已。

监正目的不明,信不过。神殊借他躯壳温养断臂,说沉睡就沉睡。只有魏渊,会不计回报的有求必应,为他遮风挡雨。

他的风光,他的声望,他的意气风发,都是建立在有人为他抵挡压力的前提下。

李妙真咬了咬唇。

顿了顿,他声音嘶哑的说:

“根本不会有援兵,先帝肯定会从中阻扰,一拖再拖,即使最后有援军到来,这些人也看不见了。可我不敢说,我一说,军心就彻底涣散了。

“可我确实打不过努尔赫加,那些普通士卒,什么都不懂,天真的以为我所向披靡你走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原来那个男人对他真的这么重要啊,重要到失去了那个男人,他的瞬间垮了。

他是守城士卒们的信仰和依靠,可他的依靠呢?

他的依靠坍塌了,他变的慌张,变的惶恐,变的不自信。

再不复当初的意气风发。

李妙真走了,带着黯然和失望。

许七安坐在城头,眺望着远方夜色。

远处篝火熊熊,星罗棋布。

火光中,隐藏着一位位刽子手。

他在凄冷的夜里中凝立许久,摸出了魏渊的信。

魏渊死了,他最后的一丝侥幸熄灭,终于可以看遗言了。

“许七安,不出意外,这是我的绝笔。还记得我曾经告诉过你,这个世界远比你想象的残酷。

此次带兵出征,是为了封印巫神,儒圣当年封印巫神,涉及到超品的一个隐秘,我不能在信里告诉你太多。儒圣逝世后,一千多年来,巫神积蓄力量,初步冲破了封印。

这对中原,对人族,甚至对九州,都是一场灾难。儒家衰弱至今,已无力封印巫神。自山海关战役后,监正便不问世事,我始终看不懂他想做什么。

大奉国力衰弱至今,封印巫神,舍我其谁。我辈读书人,当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这是你说的,赵守带我去过亚圣殿。

说的真好,不愧是我选中的继承人。

此战后,巫神教或许会倾力反扑,我仿佛预见了襄荆豫三州血流成河,他们是为了动摇大奉的气运,与先帝里应外合,散去大奉最后的气运。

以你的能力,想必已经知道这个秘密了吧。你是我看重的人,我对你始终抱着最高的期待。

中原动荡已在所难免,你是大奉最后的希望,大奉一半气运在你身上。如果你心里有了某个决定,你去找赵守吧,我有东西在他那里。”

许七安视线似乎模糊了,他翻过这页信纸,看向第二页。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的往事吗,人生不如意事十八九,可与言者无二三,便与你说说这二三。

我祖籍豫州,父亲是豫州知府,四十年前,巫神教攻陷襄荆豫三州,彻夜不息的屠城。我全家死在了那场屠杀里。

母亲把我推进枯井中,得以逃过一劫。我在井中吃着苔藓和虫蚁,躲了七天才敢出来。巫神教撤兵了,留下满目疮痍的大地和尸骨,我亲手埋葬了家人。

那时候浑浑噩噩,不知道人生该如何走下去,甚至有过轻生的念头。但仇恨的火焰支撑着我咬牙撑下去,我徒步走了数千里,去京城投靠了上官家。

上官裴是我父亲的至交好友,也是同窗,两人年少时结伴游学,曾遭过山匪,是我父亲舍生忘死救了他一命。

来到上官家的第一天,我相逢了一生中的挚爱,那是一个美好的春天,鲜花开满花园,空气中夹杂着让人舒心的芬芳。

树影下,有姑娘拈花微笑那一刻,我如遭雷击,这将是我一生要守护、珍惜的姑娘。

她叫上官惜雪,也就是后来的皇后,当时我并不知道,她是此生求而不得的女子。

也许我的命运,在见到她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注定。

在上官家的几年里,是我人生最开心的时光。

上官裴待我如子,不,比亲儿子还好,我跟着他读书,日夜不辍,渴望将来考取功名,迎娶她过门。

贞德三十年,贞德帝驾崩,元景继位,皇帝选妃。

上官裴等这一天等了很久,当时的他只是一名小小的御史,渴望着往上爬,姿色倾城的惜雪是他重要筹码,他打算把惜雪送进宫。

无奈之下,我和她试图私奔,离开京城,去一个没有人能找到我们的地方。我愿意抛弃前程,她愿意抛弃荣华富贵。

可我当时只是一介书生,出逃没多久,就被抓了回去。

我永远不会忘记那一天,上官裴,这个我父亲曾经舍命救下的人,这个我父亲的至交好友,这个口口声声说我是魏家独苗的男人,他让人把我净身了。

你不是爱她吗,那我就让你永远陪她,后宫凶险,步步杀机,你真爱她的话,就守着她吧这是上官裴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

奇耻大辱,不过如此。

我并不甘心接受命运,痛定思痛,开始苦学武道,希冀能做一个完整的男人,希冀能强大到带她离开皇宫。

元景6年,我与她的往事被人告之元景,污蔑我与她对食,元景大怒,要废后杀人。恰好当时,北方的独孤将军逝世,蛮族入侵,北境大乱。

我便立下军令状,不凯旋,人不归。那是我发迹的开始

此后,我修为越来越高,元景将她牢牢握在掌心。山海关战役凯旋后,我已举国无敌,元景偷偷将她藏了起来,并召见我,以她性命威胁,逼我自废修为。

我答应了。监正骂我为情所困,目光短浅,我并不反驳。在我人生最灰暗的时候,是她照亮了我的世界,她就是我的光啊。

而后二十年间,我亲手杀了上官裴,借福妃案杀了国舅,断了上官家的血脉。前尘往事,也便一笔勾销了。随着权力的增加,我渐渐开始想着为大奉做些事,为百姓做些事。

我以宦官之身屈居朝堂二十年,试图挽救这个江河日下的国家,渐渐的不去看她丈夫能许国,是幸事。

说起来,终究是我对不起她。

我原以为此生将孑然一身,直到京察之年,你的出现,让我欣喜,我终究是不孤独的,快哉。

唯一的遗憾是,最后还是没能听见你唱那首歌,很有意思的歌。不过我的人生有太多的遗憾,便不纠结这些了。

愿,魏渊之后,大奉还有一个许七安。

魏渊!”

呼信纸燃烧,许七安张开手,让风把它带走。

他在城头枯坐一夜。

黎明,第一缕晨曦照在荒凉的平原上,照在染血的城头。

咚咚咚

沉闷又响亮的鼓声回荡,苍凉的号角吹响,炎康两国的步卒再次攻城,黑压压的宛如蚁群。

努尔赫加坐在马背上,

大奉守卒惊醒过来,拎着武器就上了城头。

靠着女墙休息的士卒,睡觉还握着刀,此刻纷纷醒来,脸上带着疲倦,眼里燃烧着杀意。

瓮城内,张开泰提着佩刀,大步昂扬的冲出来。

迎面就看到一袭青衣,站在墙头

这一刻,他险些惊呼出声,以为印象中那袭青衣活了过来。

“许七安,你”张开泰神色复杂。

“不能再让努尔赫加他们登上城头,这样我们损失太大,根本守不了多久。”许七安没有回头。

这个道理张开泰当然知道,但不守,难道到城下死战?

整整七万精兵,杀也杀到手软,更何况还有努尔赫加等高手。下城头只有死路一条。

这时,他听许七安说:“我去,我去凿阵,这样能减轻将士们的压力。”

张开泰大怒:“你疯了?”

许七安摇头:“我没疯,不但能减轻将士们得压力,还能鼓舞人心。如果可以,我会杀了努尔赫加。”

杀了努尔赫加?

张开泰觉得,他真的疯了。

“身后是魏公的故乡。”

他旋即补充了一句,让张开泰再也说不出话来。

李妙真踏着飞剑掠上城头,面无表情,眉眼阴郁,她先俯瞰下方喊杀震天,冲锋而来的敌军。

而后,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侧头,看向了站在女墙上的一袭青衣。

“妙真,借你金丹一用。”

他目光清亮,气质沉凝,眉宇间那股张扬的意气重现。

李妙真瞪大了眼睛。

身负天宗心法的她,清晰的感觉到,这个男人隐约间有了蜕变。

李妙真愣愣道:“你”

他笑容璀璨:“我入四品了。”

男孩要走多少路才能成长?也许是一生,也可能,是一夜之间。

一夜入四品。

四品的许七安有多强大?没人知道。

李妙真一瞬间视线有些模糊:“好!”

失去金丹,对于道门修士来说,等于暂时了根基,失去了修为。

再多的金丹,也敌不过他展颜一笑。

城头上,爆发出一声意气张杨的咆哮:

“大奉武夫许七安,前来凿阵!”

大奉民间传说,银锣许七安,在云州独挡数万叛军,以一己之力平定叛乱。

他岂能让百姓失望。

天地间,一袭青衣吞下金丹,纵身跃下城墙。

:写了一个通宵,本来写了一万多字,后来感觉不怎么好,把稿子给朋友一看,两人商议了一下,删除重来。

于是天就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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